可是那天晚上的奇观还不止这些。真正令人叹为观止的其实是乐队。那天老彼得聘请的,不是寻常人家婚诞寿宴上常见的那种几个人临时搭成的戏班子,而是一个由四五十个人组成的,管弦钢琴指挥齐备的完整乐队。身穿黑色燕尾服的乐队指挥,站在一块铺着黑丝绒的台子上,轻轻一挥手里的那支金色指挥棒,音乐立时如水似的从乐师的指间缓缓流出,将整个花园满满地溢盖起来。当他将指挥棒轻轻一收,音乐戛然而止,园里却找不见一片水迹。那天乐队的每一个成员,都佩戴着一个醒目的印着“19”字样的胸章,来庆祝汉福雷家族的唯一后裔小彼得·汉福雷的成年。
那天晚上汉福雷庄园宾客如云。光汽车就停满了前后的三条大街。男客们西装革履,聚在角落里抽雪茄烟,在腾腾的烟雾中高谈阔论总统大选的局势。女客的晚礼服在草地上擦出窸窸窣窣的声音,话题更多的是关于欧洲时尚和本土的女权运动。彼得看见母亲端了一个酒杯,坐在别墅的大理石台阶上,双肩裸露在初秋的夜风里,鬓上簪着一朵玫瑰,艳红如血。绿色的长裙流泻到石阶上,仿佛把石阶也染绿了一片。绿是巴伐利亚的颜色,母亲始终无法忘怀她那段无忧无虑的少女年月。